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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节之美

曹蕙

　　一直以来，我把阅读与写作，当成了比生命本身更有意义的事情。虽是如此，但对于写作却仍是不得要领。有时，我会停下来，静静地想，我止步不前的症结在哪里？我可不可以写得更好一些，更接近于自己内心深处所要表达的呢？

　　偶尔，我也会看看别人的小说，听听老师的文学讲座，总是有所收获的，有时是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，有时则是恰好印证了自己内心关于写作的一些想法。

　　金圣叹说过，一花、一瓣、一毛、一鳞、一焰，其间皆有极微。我认为，找到极微处，便构成了小说的细节。细节在小说里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，是决定小说作品成败的关键。一部好小说，一定是由若干好的细节构成的。假如小说是一个生命，细节则是这个生命的眼睛。一个真实的细节，照亮的却是人心。

　　“文学是有所感受，揭示‘最寻常’的一面——人心到底如何？人心何以如此？”托尔斯泰的作品，之所以能打动人心，就是因为他善于揣摩人物的内心世界，用独一无二的细节写出每个人物的心理，他好像能钻进作品中每个人心里去活一遍，他并不美化他们，只是深化他们。他通过细节的描摹，让人物丰盈而生动起来。

　　近些年来，由于受市场经济的强烈冲击，小说创作也受到一定影响，对具体事物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对精神价值的关注。写作者开始向世俗化的现实生活妥协和认同，变得越来越实在和功利。许多人沉迷于技巧的卖弄，忽略了对精神价值和意义的追问。小说多半停留在个人情感与体验的表达上，缺乏对精神世界的领悟，对生命的关怀，对苦难的深度发掘。小说的细节描写也越来越不被重视，思想艺术达不到读者所期望的审美高度，人文精神被阻隔在由物质和欲望堆积的重门之外，这样的小说，读者很难从中感受到温暖、神圣以及空灵。

　　写作者要有内省与悲悯的气质，不能止于描写生活的阴暗面，而是要具备把自己置身于重重黑暗中，再一点点把人从阴暗中引领出来的勇气和力量。要善于观察生活，提炼出具有典型代表性的细节，用真实的细节描写构筑一条通往读者心灵世界的道路，为他们在喧嚣的尘世之外构筑一片心灵的家园，传递的思想要穿透作品本身，烛照人性的温暖，并引发对人生价值的回归和意义的思考与追问，让读者得到心灵的慰藉。

　　对于写作，要始终怀有虔诚与敬畏之心。无论时代如何发展、文学的形式怎样变化，文学作品固有的品质应该保留下来。要注重真、善、美，向读者传递温暖与力量。在描述苦难时，要有精神超越和对生命终极意义的叩问。要用真实的细节来感动人，所谓极微处见真情。

　　细节之美，在于写得自然流畅而不着痕迹。赫塔·米勒的小说《低地》，用一种冷静的独白，以孩童的视角、以真实的细节来诉说着乡村灰暗的生活。她的文字冷静而富有张力，像一根鞭子，无情地鞭笞那些麻木、灰暗、让人绝望的贫穷的乡村生活。有些细节让人看过之后，稍稍停顿，愣过神之后又捧腹大笑，笑过之后，又觉出人性的悲凉和无奈。

　　要写出独特的细节来，所谓“一花一世界，一树一菩提，一叶一如来。”既要遵循文学发展的逻辑和规律，又要敢于突破一些传统的、陈旧的东西，去寻找让更多的读者产生共鸣的路径。在自身独有的写作风格的基础上，去开掘文学作品的内在生命力，加入新的时尚元素。要努力去寻觅新材料和新角度，捕捉和提炼典型细节，千万别以为那些细枝末节是可以忽略的。

　　要通过细节描写来兴波澜、设悬念，激起人们情感的浪花和波澜，抑扬互用，力求做到山重水复疑无路、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效果，有时哪怕只是生出一个小小的细节，也能使读者读来觉得妙趣横生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，增添了一份独特的美。

　　写细节还要有独特的视觉效果，从而体现个体的审美意识，扬长避短，保持自身独有的语境思维方式。要有心灵的自由，更要有一个强大的自我，用独特的眼光去观望世界，感悟人生，使读者在阅读时感受到一种真实的气氛。

　　另外，语言写得要流畅、生动，要给人以旁枝横逸、杂花生树的美感。文字犹如美女，素面有素面的动人之处，艳丽有艳丽的夺目之美。娇羞处如临花照水，灵动处如行云流水，大气处如气贯长虹。

　　文学提示我们，有些珍贵的东西还在。一名好的写作者，要善于从平实的生活中发现细节，从中提炼出智慧，给人以美的启迪。如果一部作品，只是把看到的和听到的老老实实地写出来，是远远不够的。缺乏思想高度的小说如同没有翅膀的鸟，是很难超越和飞升的，只能是匍匐于生活表层，立不起来。要把缘自内心深处的情感诉于笔端，记录心灵刹那的火花闪现。要通过人物自身的眼神、动作、心理活动等细节去展现。要给予人物更多的人文观照，给予他们应有的同情和体恤，让他们立起来说话。雷蒙德·卡佛的小说叙事平静，然而那些看似平静的细节描写，却能让人有真实的感动。

　　文学之路辛苦而漫长，让心安静下来，让前行的脚步更慢一些，惟如此，才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。